2008年5月1日

戴花去面試

現場,主考官很懷疑我的資歷。
她說:你應該談一場這樣的戀愛,才能寫好A和Z的故事。
我突然之間很想叫人馬上給我端來一碗牛肉麵
「快點快點!否則我怎麼知道牛肉麵什麼味道!」

可是半夜店都關門煮麵的人也睡了
要補資歷已經來不及
「聞過可以算嗎?」
「對牛肉麵有慾望也算主觀經驗了吧?」

主考官很堅持,一定要嘗過才算!

「沒有資歷就沒有潛力嗎?」
主考官沒什麼時間認識前來應徵的我,所以只看我的資歷
(可是我究竟怎麼開始了這場應徵面試?)
我心裡開始不平
開始偷偷地抗議:
「她有要投資嗎?是害怕虧損嗎?」

我真想任性得跟考官說:
「對,我不是。」
一邊自己戴起我的正待綻放的花

其實我什麼都不是!
惟有當
愛上某個人的時候,我才會被定義。
才會變成那個,愛著某人的人。

面試還沒結束,天色已經亮了
主考官於是決定結束長達兩個小時的面試
畢竟…
在我們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甜蜜的愛情之前
我還是要早起去上班

2008年3月16日

時間

時間出手挽我 讓我跟著祂走
要去哪裡
要走多久
我問。
時間安靜,沒有回答。

我一路猶豫 一路頻頻回頭
擔心將過去拋下 將一無所剩
卻又清晰的
知道 過去的人也已隨著時間離開過去

過去,早已成為一座無人的荒城。

人如何能堅實的活在現在
當行過的來路已經斷裂
當回憶已成為無法連結的幻域
人依靠什麼證實存在

還能有夢境嗎
還會有黑暗裡讓意識都陌生的想念嗎

在跟著時間走了這麼長一段路
才慢慢理解了時間的安靜
和 祂的慷慨
「時間是禮物」海德格說
我想起你乍聞這句話時留下的眼淚





微笑著揮手

楊乃文【女爵】 詞/曲 陳珊妮

曾經我把一切都給了你 你只還我一點最近你的憂鬱
曾經我把一切都給了你 你只還我一臉的無奈和倦意

不須特別的同情和眼淚證明 就卑微了我的愛
連說再見 我都要為難我自己 留微笑給你
連說再見 我都要為難我自己 假裝毫不在意

曾經我把一切都給了你 現在的你 為何依然讓我分心
曾經我把一切都給了你 現在的你 說話多麼刻意小心

不須特別的同情和眼淚證明 就卑微了我的愛
連說再見 我都要為難我自己 留微笑給你
連說再見 我都要為難我自己 留微笑給你

連說再見 我都要為難我自己 但是這一次我做不到
親愛的 我做不到
因為太愛你 我做不到






2008年3月4日

記憶的房間

終於,我能夠坦承, 那些關於他的 想念和心痛。

時間已經過了好久。

當我聽著楊乃文這張專輯裡的許多首歌。彷彿看到許許多多個「當時」,那些靜止的沐浴在光裡的景物,和同在光裡的我。不同時候日常裡的光都不同,有時候白成灰慘,有時候是乾淨的藍,有時澄亮輕透,有時又溫暖濃厚。這些光的觸感是那許多「當時的我」所感覺到的,奇異的是,
這些歌曲的情緒卻給了我非常類似的感覺,一邊聽著,一邊就感到 被熟悉的光線覆蓋,也彷彿看見那些 同時被覆蓋的 周圍的靜物。

當「今天清晨」的旋律響起,我就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房間。
從大面窗子斜射下來的晨光照在禢禢米和我的身上,米黃色的輕質窗簾飄啊飄的,好像是被光線撥弄開來。如今記憶的房間,是光線下每個角落的長鏡頭特寫,牆上是小里奧偷了牛奶緊張而永恆的一瞬、兩張依靠的矮桌、桌腳旁沾滿貓毛的NB包、桌上地上散落的玩物紙張、一起搬的書架、一起縫的門簾、那頂Smangus的YaYa送給他的鴨舌帽......切換在特寫之間的,是我抱膝坐在禢禢米上靜靜看著房間的遠景。長長的特寫彷彿我每一個凝神的注視,因為深知即將離別,所以想把當時的光影牢牢的攝入記憶,好讓記憶的綿延 模糊物理時間的切割,暈開 現實裡非黑即白的聚散。

曾經隨口編了那個房子有一天搬空了的故事腳本。那時候感情正濃兩個人快樂的想像著一起搬入另外的房子,時常高踞著遠眺的陽台和落地窗旁永遠飄著的米黃色窗簾總引我想像這房子空著的樣子。那樣的「空」其實說著「在」,說著不在眼前的兩人,在他方共同生活著,正彼此分享生活裡那細細密密的恬美靜好。


不忍心叫醒你
不應該觸碰你
我想你的今天
將沒有我

那個清晨,我靜靜看著身旁熟睡的他,輕輕的,不驚擾流動在我兩臉龐之間羽毛似的光線,輕輕的,對安穩睡著的他吐出無聲的話語: 再見。我愛你。

無聲的話語沒有被聽到,像無法凝聚的魂魄,散在四周流動的光線裡。

我倆 相繼搬離之後,空蕩的房間,還會繼續 靜止著迎著山的陽台,繼續 不斷飄動的米黃色窗簾,以及不斷撥開窗簾流入的 光線。那無聲的愛與痛,或也散逸為光的粒子,而成為記憶的房間裡,那時間之外的,永恆。


2008年2月11日

思念

過年前,還是去跟小文的爸爸媽媽拜年。
當然,小文已經不在。除此之外還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不能再做比較了。

在我去拜訪他們的前幾天,他們才剛搬進新家。「買的,終於是自己的房子」爸爸媽媽恬然笑著、說著看房子、搬家的過程,「之前住的房子就在前一個公車站喔」,那個小文生病前在那睡覺吃飯看電視講電話,生活著的地方嗎?心裡一陣模糊的灰色想像。但是很快,便被眼前明亮的溫暖的家與沈甸甸的生活質感,安住到當下的實在裡。小文的爸爸媽媽一直是這麼的實在質樸,跟他們在一起,感覺自己也被平凡的日常安安穩穩的包裹著。

爸爸平日還是在斗南跟著舅舅工作,可是自從有了自己的家,爸爸說他很想回台北工作「自己的家這麼溫暖,很想家啊!」媽媽找到輔大校園裡的打掃工作,她說「很方便,騎腳踏車十分鐘就到了,中午還可以回來休息。」生活的話題聊啊聊,沒有人敢主動揭開表面的平靜探入我們各自心底獨守的想念。

可是我們必須談她,我知道,要真的能夠靠近彼此,我們必須誠實一點對自己、對彼此。明明就想念、明明就想談、明明就想哭泣。

媽媽見我想談她,高興地把小文所有的畫與照片都搬了出來,陪著我一張張再看一次。看到她生病之後我們為她們拍的照片,看到當時的快樂,我又想笑、又想哭。趁著媽媽哭的時候,讓眼淚安安靜靜的流。媽媽說,妹妹把小文的放大照片掛在房間牆上,害她不敢進那個房間。平常也是不敢看這些照片、不敢談起她的,因為她還是好想她,想起她不在了還是好難受、好想哭,「我都躲起來偷偷哭...」

「不要躲起來,媽媽」我心裡輕輕喚著「我們一起哭,一起想念她...」一起想念一起哭才不會孤單。我們既然沒有被生死分隔還同在一個世界,就靠近彼此吧。把自己打開一些、讓別人進來一些,自己從未因此損失什麼,反而感覺到擴大,好像我的生命參和入他人的,並在連通瞬間碰觸存在底層的奧祕。

我常常想念小文,想念那個時候的天真。那時候雖然已經陪伴過許多病人,自己的命運卻從未曾破敗受傷,是個大大的孩子,整日天真輕盈任性又樂觀。陪小文就像陪自己妹妹,她難過時陪她一起流淚;聽到她病情穩定,開心的跟她一起期待;她出院回家看不到她感到失落; 當她病情變化,我心痛得一直問老天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跟祂討價還價...

那一年,我像盛夏綻放的花朵,熱情天真的愛著,愛著她同時愛著他。

「被留下來」是很痛的。
我幾乎難以回想是怎麼走過那段日子,在小文離開他也離開,在命運破漏、天真死去。「被留下來」是很痛的,我終於感覺到被我陪伴的家屬們,像小文爸媽,心裡那種痛,是生活在破掉的世界的寒冷與孤獨。好像病房一個太太往生的丈夫形容過的:一只破掉的躺在路邊的空罐子,只能任冷風每日每夜咻咻的灌進灌出。

小文媽媽,你是怎麼走過來的?
我其實不太敢回想,彷彿回憶裡的溫暖會讓現實更冷。
那為什麼我們還要一起想念那段共度的歲月,還要一起心痛哭泣?

思念苦嗎?如果思念真那麼苦,為什麼每一個家屬都靠著緊緊的思念捱過那些日子?

我一直非常喜歡「賣火柴的女孩」這個童話故事,因為它既寒冷又溫暖、既描寫生命的尖刻又劃亮生命裡的希望。思念不就是這樣嗎?如果不是分離,我們根本不需要思念,可是思念的時刻不正就是火柴劃亮的瞬間,為我們寒冷的現實添補短暫溫暖、為孤絕的境地架起頃刻的彩虹橋。就像那個丈夫說的:就是偶爾,偶爾擋一下風也好。

在思念牽繫的瞬間,小文就像賣火柴女孩的祖母,張開雙臂,自天際翩翩降落,輕輕覆蓋了我們。

而我逐漸鼓起勇氣回憶起那些往事。
憶起的時候還是笑了,笑得像以前一樣天真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