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25日

孤單想念

她的店裡總是放著廣播。

還不認識她只是到她店裡買晚餐外帶的時候,等待的空檔我總是會站在店門口,就是為了隨機聽一點廣播送出來的歌。上了一天的班,下班之後開著我沒有音響廣播的車回到獨自居住的村莊,下車買晚餐的同時就能聽到音樂是一股微小卻安穩的撫慰,而且因為等待外帶的時間很短,頂多只能聽一兩首歌,很像抽籤,不知道當晚會從哪裡開始,悲傷還是輕快、濃綢或者清淡。我還記得有一次廣播裡剛好是陳綺貞的歌,哪一首已經忘了,我很像抽到一張好簽般雀躍得跟著唱了起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我在唱,但是後來好一陣子她的店裡竟然暫停了廣播,改放起陳綺貞的專輯。那對我也是快樂的事,好像把簽筒裡都偷偷換上好簽。

其實站在店門口不僅是為了聽音樂,也想偷偷薰染一些店裡溫暖的氣氛。之所以會每天去這家店買晚餐不做其他選擇,是因為第一次去就讓一個好像媽媽的阿姨招呼,阿姨說豆干是她自己滷的,蔬菜是自己家裡種的,我好想吃媽媽做的菜於是買了豆干跟蔬菜,她一邊煮又多加一把四季豆進去說要請我:「這也是自己種的,試試看」

後來發現顧店的其實是阿姨的女兒,她不像阿姨,不太主動跟客人打招呼,我也就站的遠遠的專心聽音樂。不知道是不是我每每守候門邊行止怪異,她很快也開始招呼我跟我說話。當她知道我在醫院上班、一個人住,每天晚上見我到會一邊招呼我:「下班啦!」一邊主動幫我夾豆干洗青菜,有時都不禁錯覺成返回家門讓家人問候開火煮晚餐。

甚至當她發現我固定只吃豆干跟蔬菜,懷疑我這樣吃得飽嗎竟然不多收我錢要幫我加菜。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時候她們家熱騰騰的晚餐和煮食的人情是如何餵養滋補著我當時衰弱的身體和乾癟的內心,拎著充滿家人情份種植/ 烹煮出來的晚餐,我要返回一個人冷清空蕩的家。扭開桌上的檯燈,在電腦裡放入電影或連上網看一集日劇,掀開盒蓋,她們家的晚餐熱氣騰騰冒起,彷彿把店裡的溫暖也打包帶了回來瀰漫進我冷寂的世界。

跟她很熟之後,她常看我疲倦留我在店裡吃:「先吃,吃飽再回家」也任我在店裡趴著睡著,睡醒之後就待在她們店裡看她們工作聽一整晚廣播,不用再抽籤。工讀生U是個很想談戀愛的小男生竟覺得我是正妹,總是很好笑的對我獻殷勤,老闆常糗他:「她是姊姊吧」;K是大嗓門直快女生常在老闆耳邊沒完沒了,逼出老闆底線對她下閉嘴令;C是甜美能幹的小女生總是叫我「姊」,她常跟老闆沒大沒小,跟她抗議的時候還會打她屁股;J能幹貼心,小小年紀就懂事到讓人心疼。她與這些工讀生之間有一種很奇妙的亦公亦私的情誼,是老闆也是姊姊,我看在眼裡,看懂她包裝過的溫柔,也貪賴著享受店裡如兄弟姊妹般的溫馨歡鬧。

這些回憶在我心底結晶成堅實的發光體,好像能照亮我回家的路。後來我離開花蓮,當我告訴別人我的家在花蓮時,心裡螢螢發光的家竟是吳全農舍再要加上這裡。

這幾天又回到她的店裡。她的店早已經重新裝潢過,不再是窄小擁擠的工作抬、搭出來的水槽、嵌入牆壁節省空間的爐子、可以讓我躲在裡面高高的吧臺。雖然更明亮、更寬敞;雖然當初她裝潢的時候我也參與了意見,可是我就是好想念那個時候的店、那個時候的人…當時那些工讀生們現在只剩下C。U跟K畢業了,J打其他的工只是還會常常回來吃宵夜看老朋友,可是連C跟J這學期也要畢業即將離開花蓮。

她的店裡還是放著廣播。只是細細的聽,廣播裡的歌曲已經都陌生了...

那天晚上是熟悉的C工讀,剛好打烊前J回來店裡吃宵夜,於是他們和她又像以前一樣聚在一起了,也像以前一樣,他們吱吱渣渣說著撒嬌的話,她安靜裝酷。就在那一瞬間我幾乎就要哭出來,整整兩年,似乎是同樣的空間似乎是一樣的人,兩年的時間眼看要被折疊起來,把我們都貼回兩年前的原點…可是這首這星期以來她店裡廣播不斷打著的歌突然被收音機吐出流瀉在我們之間,洩露出時間畢竟挪移人心終究改變的現實與我的悲傷。那一刻我心裡堅實發光的「家」瞬間粉碎了,世界又突然變回四面曠野寒風呼嘯。那刮風那粉碎都只在我的世界,為什麼,要尋一個家對我來說竟如此困難...


從此我開始 孤單想念

想你時你在天邊
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
想你時你在心田

寧願相信我們前世有約
今生的愛情故事 不會再改變
寧願用這一生等你發現
我一直在你身旁從未走遠